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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夢中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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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夢中人

大年初一晚上,泰國分公司的人打電話給容少報告了沈青然的死訊。

說是死得很離奇,由內而外每一寸肌肉都是腐爛的,骨頭全斷了,當地警方甚至不能判斷她的死因,最後不了了之。

容少告知顧家兄妹時臉上兀自憤憤,雖然她死得夠慘,但他更想親自動手,不然難解心頭之恨。

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鬼神異事,顧緲兮覺得這次回家還是比較舒心的,雖然大部分時候自我感覺還是如同局外人。

寨子裏年味濃厚,每天都過得熱熱鬧鬧,還去另一個寨子裏看鬥牛,聽了大半晚的山歌。

顧念之和容少、李劍、王至心等人被熱情大膽的姑娘們拉著跳到腿軟,每個人都發自內心的歡樂。

初五那天雙胞胎和一眾貴客就離開了,她們今年忙著招待客人,沒花多少心思在她心上。

只在頭一晚堵著她冷嘲熱諷了許久,從克星掃把星論證到白癡攪家精,末了丟給她一張卡,語氣還是一樣的討人嫌:“拿著吧小可憐,想要什麽自己去買,離大哥他們遠點兒!”

顧緲兮當時就想把卡摔到她們臉上,還是忍住了,第二天找了個機會還到她們錢包裏。

她們總是這樣,惡意中含著好意,好意中也有惡意。

大約連她們自己,也說不清對她到底什麽心態了。

容少原想留下等著金身塑好的,但前兩個月他諸事不順,已經積累了很多工作,不得不走了。只好請顧含江幫著照管。

離開之前想和顧緲兮培養感情,邀她去江邊走走,顧念之是不阻止了,但顧緲兮拒絕了,要他有話直說。

她拒絕不是因為韓蓉蓉和謝曉星眼睛都快冒火了,而是認為他就是個陌生人,沒什麽可說的。

容少欲言又止。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了吧?她怎麽這麽呆?

顧緲兮卻忽然想到一事,走到他身旁小聲道:“你是不是想買我那把槍?不是我不賣給你,白送都成。但你帶不走,這槍是認主的。”

容少沒有買槍的打算。不是沒看出奪魂槍的價值,事實上他經過這件事迫切的想要找點兒防身的東西。

只是想著以後連人都是他的,何況區區一把槍?

但現在顧緲兮就是不開竅,他也不敢強把人帶走。

她可是有法力的,還有大師撐腰。

只好怏怏走了,來日方長。

對於顧含青和謝韻意味深長的目光,顧緲兮完全看不懂。

回揚州的前一晚,奶奶也偷偷塞給她一包錢,用老式青白手絹包著,約有六千多,十塊二十塊都有,顯然是平時積攢下來的。

她不要,但奶奶一定要給,喃喃說著她是最小的孫女了,要好好的。

這都怎麽了?為什麽都給她錢?她看起來很窮嗎?

無奈收下,準備以後再寄回來。

到了初七,一家人依依惜別,帶著大堆土特產離開了提娃寨。

飛雲撒特意來送行,除了一只用土辦法腌制過的豬腳,還送了一壇子自己在山上采的蜜,一打開就能聞到芬香撲鼻,謝韻很喜歡。

一路平安回到了揚城,顧家人的生活恢覆了往常的平靜。

三月份時,顧念之認識了個女孩,據他的損友許盛師說非常漂亮,可以打一百二十分。

迷得顧念之都不愛回家了,工作之餘把精力全放在她身上。

對此顧含青和謝韻很是高興,也不怪他整天不著家,指望他早日確定關系,最好今年就結婚。

不時補貼他零花錢,就怕他在人家面前失了面子。

顧緲兮本還高興他沒空盯著自己了,自從她能看見鬼,他就恨不得把她拴在身邊看著,固然感動,時間長了也會覺得煩。

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,兩位長輩看著兒子春風滿面,不由想到了侄女,這侄女可也不小了,就算現在不急著結婚也該找個人相處,感情都是處出來的。

先是旁敲側擊,問她有沒有經常聯系的男同學,答案是沒有;又問有沒有談得來的男同事,還是沒有。

於是兩人發動各自的人脈,把家裏有個侄女想找男朋友這一訊息傳了出去,接下來的一個星期,天天晚上家裏都有小夥子來吃飯。

顧緲兮再遲鈍也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相親宴了,某天送走客人後,陪著兩老看了一會兒電視,忽然道:“大伯,大伯母,我這輩子可能不會結婚了,你們不用再費心。”

顧含青笑了:“說什麽孩子話!哪能不結婚呢?人人都要結婚的!”

顧緲兮知道他沒當真,又說了一次:“我不結婚。”

她的神態太過自然,就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。

顧含青呆了呆,謝韻柔聲道:“緲緲,能告訴我們為什麽嗎?”

為什麽?大約是因為從來沒有動過心,所以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一個讓她願意與之白頭到老的人。

也可能是因為把所有情感都投註到了夢中的那個人身上,想了想道:“我不知道家庭的意義。”

這句話是有些薄情的。否定了家庭的意義,仿佛就從側面說明她從來沒有融入顧家,也從來不把他們當家人。

但顧含青和謝韻深知她的說話方式,自然不會這麽想。

顧含青沈思了一會兒,認真道:“為什麽非要去想一個所謂的意義?你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。而且有很多東西是無法用理智去分析的,需要用情感去體驗。緲緲,我們所有人都希望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!”

顧緲兮道:“那是你們的意願,不是我想要的。”

你們定義的幸福,我根本無法體會得到。

這孩子的叛逆期終於來了嗎?顧含青急道:“我們是為了你好!老人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,哪兒能不結婚呢?不結婚你就沒有家!”

謝韻給他遞了杯水,示意他別急,輕聲道:“緲緲,你的任何想法我和你伯父都會尊重。但是你有沒有想過,你哥將會有自己的小家,他將是別人的丈夫,未來還會是別人的父親,他要為那個家打拼,不可能再想以前一樣愛護你。我們也將老去,到時候只有你孤零零一個人,會很孤單的,你不怕嗎?”

顧緲兮設想了一下那樣的情形,覺得也沒什麽,大不了多買幾份保險。

“家”對於她來說實在太過覆雜,她只想一切簡簡單單,就像夢裏和那個人的相處,純粹散漫。

顧含青看她不為所動,氣沖牛鬥,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。

從小到大沒說過一句重話,都這麽大了難道還能揍一頓?

正在這時,顧緲兮的手機響了,她接起來道:“嗯,吃了,大伯做的豆腐魚,工作還行,沒人找我麻煩,這幾天沒下雨,嗯,抹了防曬霜,不去了,真的不去,忙,沒什麽想要的,謝謝,嗯,晚安。”

她說一句,顧含青臉色好一點兒,等她掛了電話,笑問:“誰呀?”

顧緲兮道:“你們也認識,去過家裏那個容少。”

顧含青笑咪咪地道:“他是不是想約你去玩?”

顧緲兮面無表情地道:“也不算,他去天雲溝有事。”

顧含青忙道:“你不是好長時間沒旅游了嗎?去吧去吧!不好請假的話伯父幫你請,錢不夠跟你伯母要。”

謝韻笑道:“九寨溝風景很好,多拍點兒照片回來。錢不用擔心。”

顧緲兮搖頭:“過年才請了長假,現在不能再請了,不然同事要說閑話的。有機會我們一起去,或者你們先去也行。”

在她看來,容少是上次嚇破了膽,家裏一有風吹草動就打電話給她,似乎把她當成了“大師”。

上個月還往她賬戶上打了一百萬,說是預付的咨詢費,她想著顧念之要結婚,用錢的地方肯定很多,默默笑納了。

這錢她拿得不虧心,要不是因為她,老祖宗才不會張羅著幫他破降頭術呢。

在他再打電話過來的時候,也就不好跟以前一樣半分鐘內必定掛斷了,畢竟已經從陌生人升級成了客戶。

有了這個小插曲,談話不了了之。

顧含青也不急著矯正她的觀念了。還矯正什麽?這不明明有個“地下男友”嗎?

不敢多問,怕把她問羞了反而適得其反。

其實還在提娃寨時,他就發現容少好像對侄女有點兒意思,但兩個家庭差距太大,後來也沒什麽聯系,他也就沒往那方面去想,現在看來八成有戲。

他是放心了,謝韻卻還有憂慮,回臥房後皺眉道:“老顧,你說緲緲會不會是因為她爸媽的事,心裏有陰影啊?”

顧含青不以為然:“不會,含風他們是出車禍又不是出軌,不至於影響到她不想結婚。而且這不是還有容少嗎?”

謝韻沒他那麽樂觀,但也不好多說什麽。

她和顧含青結婚這麽多年,真正算得上吵架的只有一次。

那時顧緲兮十二歲,越發的不合群,甚至還有些郁抑,她帶她去看心理醫生。

但顧含青知道後大發雷霆,直說侄女沒什麽不正常的,兒子也站在他爸那邊,埋怨她這當媽的把妹妹當做神經病。

她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,自然氣得半死,一家冷戰了好幾天,最後還是顧緲兮站出來說如果他們再這樣,她就去流浪,再也不回來。

這才讓一家人和好如初。她一直記得當時小小的侄女緊緊拉著她的手,以保護者的姿勢站在她面前。雖然有點兒啼笑皆非,但很窩心。

緲緲不愛說話,不會表達,有時候別扭得讓人不知說什麽好,但對於她認可的人,心是很柔軟的。

這麽些年下來,說是侄女,和女兒有什麽區別?雖然可能永遠不會理解她的思想,但想為她遮風擋雨的心是不變的,想給她最好的一切。

謝韻翻了個身,決定不再多想,一切順其自然。

顧緲兮也睡得很熟,她今晚上的夢境有了變化。

不知是不是家長催婚讓她心境波動,第一次迫切的想要看到那個人的正面,想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。不想念頭剛動,那個人就停住了,轉過身面對她!

顧緲兮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,然而那個人全身如同籠罩著雲霧,她只能看到身形,卻根本看不清面容。她急切的走近他,但兩人之間始終保持兩步的距離,無法再靠近。

一時之間難以名狀的悲傷彌漫在心底。

那人一指點向她額間,沒聽到聲音,但她知道他在跟她說一句話:天上地下,無所畏懼。

天上地下,無所畏懼。

顧緲兮睜開眼睛,覺得臉上濕濕的,用手一摸才知道是流淚了。

不由一楞,從小大到她還沒哭過十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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